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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岁月里成双”/微博/唯小爷

【栾堂】《口是心非》(13)

*年轻栾孟设置**HE* *7K+*

“通常说了晚安之后,是期待有下一步的回应。”



(1)


 



 

孟鹤堂和周九良出了机场就各奔东西。


 



 

周九良问,“要送你回家吗?”


 



 

“不用,多大人了。咱也不一处。”招手了一辆出租车,就把周九良和行李一起塞了进去。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的车盘出了车道,等了几个人,才又上了车。刚才见到栾云平那一刻,差点儿破了功。


 



 

自觉很有阵子不见了,可他一开口,心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动摇。要不是身后有个周九良,估计自己就又被乖乖牵回去了。


 



 

周九良坐在车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只要是选择题,被选择的一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首先被那下意识所感动。


 



 

孟鹤堂回到自己的新家,发现走的时候卧室门锁上了,咪咪被关在了里面。


 



 

自从和栾云平住一起,栾云平对猫太好了,好到有时候孟鹤堂都会吃醋。


 



 

作为回馈,咪咪也格外喜欢栾云平,总爱于晚上去床上找栾云平的腿窝睡觉,或者扒拉几下栾云平的胳膊。


 



 

咪咪更喜欢在早上跳到床上,窝到栾云平的头发上,这个时候栾云平迅速睁眼,会犯坏的钻进被子把假装没看见躲在被子里的孟鹤堂揪出来,变成咪咪新的攻击对象。


 



 

一来二去,两人就心照不宣的都不让咪咪进卧室了。


 



 

和往常一样他把水盆饭盆还有尿盆拿到了卧室外面。忽然想起来猫爬架还在家。


 



 

可能自己走的时候心急,没注意咪咪溜了进去,断水断粮些日子,得亏还活着,就是床铺没法看了,拉了一床。


 



 

他已经习惯是栾云平弄这些事了。


 



 

连忙又拆被子,把床单什么的一股脑扔进洗衣机。走的决绝,新的也还没拿。


 



 

咪咪喵呜的很轻声,很委屈,毛都炸了。“对不起啊,慢慢就好了。都会好的。”孟鹤堂抱着猫,感到猫都瘦了,又要给猫洗澡。


 



 

等一通洗完收拾完,才想起来还没吃饭,懒得起火了,随便点了个附近距离最近最快的快餐,吃了几口又不想吃了。


 



 

好在屋里不冷,把衣服垫在床上,切实感觉到回家以后,脑子清醒又没有人的第一晚,有些不太好过。


 



 

栾云平从机场回去,情绪低落,一路无话。何况车上,还坐着郭麒麟和阎鹤祥。


 



 

他像拉了个无人下单的滴滴专车,就因为郭麒麟一句话,“栾哥,我爸司机过不来了,能送我们回去吗?”


 



 

阎鹤祥说,“我不急,你先送他吧。”


 



 

郭麒麟心里骂,你个没眼力见的,我就是想单独多待会儿。满脸诚恳的对阎鹤祥说“我也不急,先送你回家吧,你太辛苦了。”


 



 

阎鹤祥靠在后座椅上,好笑的看着这位口不对心的少爷,凑近逗他“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这样平常的对话在栾云平听起来都难以忍耐。


 



 

上次的四人行还是在船上吧。再以前也不是没三个人一起出去过。


 



 

“怎么着,要不都给我下车。”栾云平踩了一脚刹车,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真当我是司机了?!


 



 

郭麒麟从后视镜里看了栾云平一眼,立马乖乖的说“都听你的。”


 



 

栾云平先把郭麒麟送回了家,又去送阎鹤祥。


 



 

阎鹤祥换坐到副驾驶,看着栾云平笑了一下。


 



 

“笑什么?”栾云平瞥他一眼,不太有好气。


 



 

“没有,都是小孩子,别走心。”


 



 

“你说谁呢?”


 



 

“都是。”


 



 

栾云平动了动鼻子,“我也不老。”


 



 

“看出来了。我说了都。”


 



 

“切,就你最厉害!”


 



 

“你是和孟鹤堂分手了么?”


 



 

“那你也没机会。”


 



 

“谁稀罕。”


 



 

“他怎么不好了?”


 



 

”好好,特好。他最好行了吧。我想起船上你找我说一起玩的事了。当时就想,这是种浪漫吧。咱们都是脚踏实地的老爷们,即便是我,也会陷进去的。”


 



 

“嗨,不也有你的计划么,看不出来你有感性的一面。”


 



 

“是因为差15岁吗?”


 



 

“你俩差这么多哈哈哈”栾云平终于笑出来了“也是你比我还大呢。”


 



 

“所以,还置什么气呢,要么等他长大,要么助他成长。”阎鹤祥支棱着胳膊说。


 



 

栾云平不明白他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自己说。可他此刻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孟鹤堂气鼓鼓走的样子,忽然觉得,嗯,很可爱。


 



 

若是和周九良真的在一起了,不会是这样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孟鹤堂还没学会那些你来我往的套路,甚至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这么想着,发现真的色令智昏。松了口气,把阎鹤祥送回家后自己也回了家,一边想着,一边接着给孟鹤堂发微信。


 



 

“回家以后先点餐,再干别的。”


 



 

“好好吃饭,别凑合。”


 



 

“别忘记给咪咪换水加粮。”


 



 

“北京冷了,不比南京,注意添衣。”


 



 

“衣服够不够,不想见我的话,告诉你四哥,让他给你拿。”


 



 

“早点儿睡”


 



 

........


 



 

最后一句,


 



 

“晚安”


 



 

黑夜里,孟鹤堂举着手机,看着微信一条条又开始滚过来,像在读什么睡前故事,已经没有力气再生气或有别的情绪了。


 



 

有那么一瞬,想起好像本来想的是再见面是会好好说“你好”和“再见”的。


 



 

户外极冷,体内积热。说了再见,归还了寂寞,孤独便与之滋生相伴。


 



 



 

(2)


 



 

孟鹤堂和曹鹤阳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之所以没去他家,是怕碰到烧饼。他不敢直说,说了会伤烧饼的心。


 



 

烧饼总是站在他这边他知道,他也都明白。他能想象烧饼会和自己义愤填膺的说栾云平的不好,替他解心头恨。


 



 

可他,现在既不想说,也不想谈。曹鹤阳就真的什么都没说,只问住的习惯不习惯,缺不缺东西。


 



 

“四哥,能不能借我点儿钱。”孟鹤堂开门见山。


 



 

“怎么了?”


 



 

“我想买车,回头每月拿的钱还给你。”


 



 

“那倒不急,车看好了么?”


 



 

“能代步就行,我要求不高,不然白学了。”


 



 

“哦,回头看车叫我,我也正好想换车,过三年了。”


 



 

“行,说定了。”


 



 

曹鹤阳又上下打量他,“扎新耳洞了?”


 



 

“嗯。”


 



 

“耳钉?”


 



 

“自己买的,你也要?”


 



 

“不用”


 



 

孟鹤堂小口吹着汤,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他来机场接我了。”


 



 

“嗯?”


 



 

“有了车我就可以不用靠任何人了。”


 



 

曹鹤阳看着低着头没抬眼皮的他,半天说了句,“你高兴就好。”


 



 

“有没有东西要拿?”


 



 

“暂时没有。”


 



 

曹鹤阳晚上和栾云平说了孟鹤堂要买车的事情。


 



 

栾云平说“你等我一会儿。”从里屋拿出了一个存折。


 



 

“这是干嘛,”


 



 

“这本来就是孟鹤堂搁我这儿的房租钱,物归原主而已。知道他想看什么车么?”


 



 

“不知道。回头我陪他去看看。”


 



 

“嗯,多谢,你费心了。”


 



 

孟鹤堂不是开玩笑的,行动力极强的他很快两天后就拽着曹鹤阳直奔了亦庄。


 



 

“你想买什么车?”曹鹤阳问。


 



 

“你猜。”两人转了一圈,最后孟鹤堂停在一辆绿色的甲壳虫前。“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拉风?”


 



 

曹鹤阳看了眼车,看了眼叫嚣独立的孟鹤堂,又再看了眼车,忽然get到了栾云平眼中孟鹤堂的可爱,忍住了笑,搭着孟鹤堂的肩膀“挺好看的,你喜欢就行。”


 



 

从询价到付款,一次搞定。试车的时候孟鹤堂让曹鹤阳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老爷车。


 



 

“你可坐好了啊,我怕你闪着老腰。”孟鹤堂撂了狠话。“哎”曹鹤阳答应着,第一次实际感觉物理上的相对移动是什么感受,又想象了一下栾云平看见时候的反应。


 



 

他想当初练车要是他跟着孟鹤堂,估计脾气得急炸了吧。想着,他忍不住给栾云平发了条微信,“车订了。”


 



 

很快回复过来,“啥车?”


 



 

“豪车!:)”


 



 

孟鹤堂看见曹鹤阳憋笑的嘴角,“怎么了四哥,你乐什么呢?”


 



 

”哦没什么,车太厉害了,我开心。”曹鹤阳睁大了下眼睛。


 



 

签字的时候有个从进来就盯着孟鹤堂很久的男销售终于说话了,“请问你是相声演员吧。”


 



 

孟鹤堂一愣。“嗯?”


 



 

“我见过你”


 



 

栾云平晚上接到了来自之前不太熟悉的一位大学同学很执着的电话,打了几遍后,他看着没有存名字的号码,最终还是接了。


 



 

“栾云平,好久不见。”


 



 

“哪位?”


 



 

“我啊,小赵,现在在亦庄卖车。想和你说今儿来买车的是你上次带来吃饭的朋友吧。”


 



 

“......”


 



 

“难怪看着眼熟,今儿和他聊来着,我上网查了查,真的是相声演员啊,和你一样。人长得不错,就是不太随和,我想要几张票来着....”


 



 

“你听相声么?我怎么不知道,要票直接找我来。”栾云平一听就明白了,直接打断了对方的絮叨。


 



 

“啧啧,行行行,要说还是你最地道。上次吃饭的时候看他挺乖的啊,像个好人似的。这次身边还跟着个男的。


 



 

我们同事说也是相声演员,看着挺亲密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听说这圈也挺乱的,和兄弟我们8一8呗。”


 



 

“别胡说,都是同事。”


 



 

“嗨,那可不一定,这底下看见的才是真的呢。”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啊没有了,回头加我微信吧,就这个手机号。常联系啊……”还没说完,小赵被挂了电话,暗啐了一口。


 



 

“现在不就是个说相声的么。还是那个德行,还那么拽”


 



 

栾云平挂了电话,半天没说话,心里有点儿犯恶心。相声行与演艺行一样,入了行,大家就与以前的同学朋友渐行渐远,至一刀两断了。


 



 

这是不成文的潜规则。


 



 

毕竟当年若有友情也还没有值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上。何况是后来各种夹带不怀好意各种目的的所谓兄弟朋友呢。


 



 

栾云平心知肚明,也是这些年不愿再回学校参加任何活动的原因。


 



 

他无法猜测这个大学时候关系极其一般的小赵和孟鹤堂到底胡说了什么,只能等碰到曹鹤阳再问了。


 



 

事实上,小赵并没有来得及和孟鹤堂说任何过分的话。


 



 

做销售的,人前人后两张皮。


 



 

“你是上次和栾云平一起吃饭的朋友吧。”


 



 

孟鹤堂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啊,我是栾云平大学的好哥们。也爱听相声,你是他这几年带来吃饭的第一个朋友。”


 



 

曹鹤阳这时候走过来了,“小孟,有什么问题么?”不知怎么的,他看这个小赵不太顺眼。


 



 

“哦,没有四哥,说是栾哥的朋友。”


 



 

曹鹤阳的眼刀飘过去。


 



 

对方也不傻,笑嘻嘻的说,“打个招呼,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啊。”双手递了张名片给孟鹤堂。


 



 

孟鹤堂接了名片,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曹鹤阳一把抢过去揣了兜。两人出了4S店。


 



 

“别瞎搭各。”曹鹤阳看了眼名字,记住了,直接团了扔进垃圾桶。


 



 

“为什么?”孟鹤堂不解。


 



 

曹鹤阳没法说要是真是熟悉的朋友,栾云平不会不打招呼,那样就暴露了他和栾云平私下还总联系的事实。


 



 

他只能说,“谁知道到底什么人。”接着打了个岔,岔过去了。


 



 

孟鹤堂确实也没多想。


 



 

他上一秒还在想那个小赵说的话,听着莫名有些舒服,下一秒就沉浸在买车的喜悦里,感觉人生的计划又往前进了一步。


 



 

有了车,他上下班也方便,关键的关键,咪咪要有什么事儿,他可以自己开车带着去宠物店了。


 



 

(3)


 



 

栾云平的母亲回来了,满面春光。果然走出去比天天窝在家里心情还是要好很多。


 



 

她认识了新的朋友,彼此聊的很好,互相吐槽婚后生活的不幸,发现男人的通病,在这个世界上如此的相似。甚至于,退休后,可能更糟。


 



 

人的心情,有时候就是在对比中感受到了知足。栾云平的母亲忽然觉得,相比两看生厌囚禁在婚姻的牢笼里,自己这样的独身生活其实也不错。甚至于,她比别人还有个孝顺的好儿子。


 



 

要求不能再多。这么想着,再见到栾云平的时候,竟流露出当年的温柔了。


 



 

“上次家里来了你的同事。”栾母和栾云平说。“上电视那个帅小伙。”母亲年轻时候也是个颜控,不然不能义无反顾的跟了他爸。


 



 

栾云平把视线转移到了母亲的身上。


 



 

“看见他总让我想起你小时候。”母亲难得有平静的语气。“那个时候的你小小的。” 母亲比划了一下。


 



 

那时候的栾云平还不是这样,很有温度,说话直率可爱。会念错别字又总爱念,会问很多个为什么。会被不小心吃到的辣椒辣的满眼流泪要妈妈抱抱。会因为觉得母亲对别的小朋友好几分就撅着嘴发脾气。


 



 

那个时候的很多事情都还不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很多事情都想不到走到现在这样。


 



 

“妈你见到孟鹤堂了?”栾云平问。


 



 

“嗯。很乖很好的孩子,可人疼。”


 



 

栾云平听见不由弯了嘴角。虽然一直没有和母亲提过,但是听到来自母亲的反馈和认同,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一时间,觉得孟鹤堂的曾经突然造访,提早让母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也挺好的。


 



 

孟鹤堂第一天开着车去上班,在没有栾云平在旁边督促的情况下,一切顺利。虽然速度慢一些,很慢一些,但心理上的成就感还是满溢出了胸膛。


 



 

难怪男人都爱车呢,果然还是由自己操控起来的感觉比较好。


 



 

周九良大老远就看见孟鹤堂在停车场停车。


 



 

“孟哥”


 



 

“哎,九良。”


 



 

“你买车啦。”


 



 

“嗯,怎么样,好看不?”孟鹤堂开心的一指自己的小车。


 



 

“挺~~特~别的。”周九良怕打击师哥,半天憋出一句话。“怎么想买车了?”


 



 

“哦学了不用怎么行,回头忘了。”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心里敏锐的判定这是句假话,继而有些开心。


 



 

他愿意等待孟鹤堂在方方面面逐渐与栾云平划清界限,及自己可以一步一步蚕食与划分地盘。毕竟没有什么是永远。


 



 

“孟哥,那这样,是不是今儿你可以捎我回家啊。我想坐坐新车。”周九良笑的人畜无害。


 



 

”可以啊。”孟鹤堂一副壮志满满的样子。估计要是他是开大公共的,现在拉一车人,成就感更强。


 



 

周九良为自己的小算盘珠子拨的响而感到开心。然而,


 



 

到演出散场的时候,孟鹤堂的这辆小车上满满当当坐了3个人。剩下两位,是周九良和曹鹤阳的爱人,烧饼。


 



 

因而理所应当的,烧饼坐在了副驾驶。周九良像个拼车且第一站下车的,还没来得及和孟鹤堂多说两句,就到了道别的时间。


 



 

烧饼再见到孟鹤堂特别开心。其实和孟鹤堂想的不一样,他现在脑子里没有太多栾云平的故事。


 



 

他先像个小孩子一样四处摸看着新车,调试着功能,然后说自己也要买车。


 



 

再然后,就和孟鹤堂叨叨起曹鹤阳来了。


 



 

他有太多的话要和觉得唯一能理解他的好兄弟孟鹤堂说了。在这一刻,孟鹤堂是他的哥哥,不是弟弟。


 



 

孟鹤堂耐心听着烧饼对曹鹤阳的抱怨,感觉角色有些颠倒过来了。唯一不变的,是对爱人百分之百心意的确定。


 



 

人就是这样贪婪,喜欢的时候希望确定喜欢,确定以后又喜欢百分之百独占,独占之后又希望保持永远,循环往复,此生不息。


 



 

孟鹤堂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应该没有这个苦恼了。因为他连吐槽的对象都没有了。


 



 

他把烧饼送到原来家的楼下,两人抽了几根烟,听完烧饼冗长的抱怨之后,劝慰烧饼不要过于较劲,要珍惜对方的坦诚。


 



 

当烧饼上楼的时候,他看了眼顶楼从前的家,万家灯火亮。唯独这一盏,是灭的。


 



 

(4)


 



 

栾云平到底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让他去看眼父亲。隔着电话线稍稍问了下情况,反馈时日不多了。


 



 

急匆匆赶到医院,住的部委楼。入门前还要安检。父亲在顶层的疗养层。


 



 

说是疗养层,因为住的都是疗养的干部,没有什么大毛病,家属也好,八杆子突然冒出来打不着的亲戚也罢,热热闹闹的簇拥在一起,仿佛是人间天堂。


 



 

父亲在最里的一间,冷清的很,却是真的病了。可能因着这一层的热闹,消减了死亡的气息。


 



 

栾云平走进去,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电视剧里般躺在病床上病态龙钟的父亲。


 



 

父亲确实穿着病号服,外套着马甲,头发打着发蜡,梳理的整整齐齐,翘着二郎腿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电视里依旧是咿呀的戏曲节目。


 



 

床头挂着牌子,栾云平翻看了一下,肺腺癌晚期。


 



 

有护士走进来量体温,笑着说,“您儿子终于来了,”又笑着对栾云平说,“您父亲特别棒,每天要坚持自己对一遍药。”


 



 

父亲没有因为病变得柔和,依旧是那么冷峻。眼睛因为不知道用了什么药异常的清亮,和昏黄的脸色形成了对比。


 



 

母亲这时候也拎着饭盒走了进来。一时间,栾云平有些恍惚。


 



 

母亲搀着父亲去了窗边,在桌子上摆上了饭菜。父亲能吃的不多,他的牙早年间就去上海换了几次,看着满口洁白是为了美观,实际早已没有知觉,现在做了放疗,自胸部以上嗓子烧的厉害,吃的更细更慢了。


 



 

据说父亲求生意志很强,每一顿不管吃多久都会吃完。


 



 

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并不多一丝温情,却是久违了的一家三口。吃完饭,母亲洗了饭盒就靠在旁边的小床上睡了,连鞋子都没有换。


 



 

病房里只剩下栾云平和父亲面面相觑。即便是病了的状态,父亲也不习惯与自己的儿子嘘寒问暖。


 



 

“最近忙什么呢?”父亲问的公式化。


 



 

“工作。”栾云平避重就轻,不想吵架。


 



 

“注意身体。”


 



 

“好”


 



 

“有微信么?”父亲之前下载了微信,因为工作,还没有退休,突然体检就直接进了病房。


 



 

“没有微信,不用那个。”栾云平并不想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被父亲窥探着或者有什么不必要的交集。


 



 

“听说你之前出国了,有照片么?”


 



 

栾云平坐到父亲身边,找到了照片,自己先大概看一看,然后划拉给父亲看。没留神,还是藏了一张和孟鹤堂非常亲密的自拍合照。


 



 

他看了眼父亲,见父亲眉头一皱,但没说话。自己也没有避让。继续往下翻。


 



 

这时候,曹鹤阳的微信到了,手机屏幕上方飘过一个绿色提示框,“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更加尴尬了。两个人都没有再看照片的心情了。


 



 

栾云平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对栾云平说,“现在说有些早,但是我怕我等不到这一天。”


 



 

这样的开场白和气氛本能的令栾云平想逃避。但无处可逃。


 



 

“要说你也算官二代了。可你爸这辈子没带给你什么好处。你一直靠着自己,和爸爸一样,关于这点,我很骄傲。


 



 

以后的路可能还要靠你自己走。你妈跟着我,不容易,我对不住她,留足她后半辈子过日子的钱。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寥寥几句话,却是关于栾云平自身最长的话。


 



 

病房的门敞开着,母亲在陪护小床上睡的鼾声四起,毫无形象。但比之逃之夭夭的年轻护士长,却是父亲最后的依靠。


 



 

忽然鼾声断了,母亲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帮父亲揉腿,她看了眼栾云平,示意他来。


 



 

但自打有记忆里来除了巴掌和父亲毫无身体接触的栾云平迟疑了。父亲没有要求,母亲没有坚持。


 



 

“不早了,先回去吧。”母亲说。


 



 

栾云平起身,只来得及说一声“保重”,离开病房就止不住眼泪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应该恨的。但恨其实是一种太过强烈的情绪了。


 



 

就像母亲,她跟了出来,假装没看见痛哭的栾云平,甚至连张纸巾都没有递,只是一直自说自话。


 



 

“通知我的时候突然慌了,一下子就坐下来了。听大夫说现在没别的法子了,可以去黑市买药,极其昂贵,医生悄悄的会给地址。我当时就想问问你,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我来的时候他在过生日,看见满屋子的小护士给他过生日,他追逐着,笑的很开心。好像没有病一样。


 



 

忽然想起自从很多年以前和他闹开始,就再也没给你爸过过生日。这要搁以前我估计又该闹了,现在却觉得笑吧,乐吧,挺好。”


 



 

所谓爱恨,原本就是一种形态两面生。相互依存。


 



 

父亲与母亲今天的话让他这些年的挣扎,好强,得到了完美的批复。


 



 

此时此刻,他第一个想到了孟鹤堂,他很想他。


 



 

孟鹤堂演出结束的早,送周九良回家,突然想起来猫爬架一事,决定回家取一趟,钥匙在自己手里,他也没和曹鹤阳打招呼,不知道栾云平住回来了。


 



 

他想悄悄的回去一趟。周九良说不急,先去取吧,再送他回家也不迟。孟鹤堂想,早点儿回去也好。不然等烧饼曹鹤阳演出完了,正赶上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


 



 

到楼下停了车,看见顶层的灯果然依旧关着。他和周九良说,你在楼下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


 



 

周九良说好的,乖乖的坐在车里等他。


 



 

孟鹤堂拧开钥匙的瞬间,心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


 



 

打开灯,一切如常。还是那样的陈设,那样的家具,那样温暖如春的灯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去取猫爬架,看见卧室的门关着,客厅里的垃圾桶半满着。有些好奇,不记得自己走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垃圾桶里有东西。难道有人住吗?


 



 

他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后面惊喜的一声,“孟孟,你回来了,是真的吗?”


 



 

来不及回头,他就被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拥抱拢在了怀里,那个人搂的很紧很紧,仿佛要把他嵌入到骨血里。


 



 

那个人,正是栾云平。


 



 

孟鹤堂的后背紧贴在栾云平的🐻前,栾云平把头埋在他的井间。和往常不一样,不是檀香或任何木香的味道。他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微微皱了皱鼻子。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只感觉有些吃痛,“轻,轻点儿。”栾云平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的鼻尖抵着孟鹤堂外露的颈//布肌肤。身体力压的重量几乎让孟鹤堂站立不住。


 



 

“就让我抱一会好么?”栾云平的声音有些沙哑,近乎祈求,贪婪的呼吸着,像溺水的人忽然看到了浮木。


 



 

孟鹤堂停止了扭动,瞬间迟疑了。他有些不一样的强烈的感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仿佛能感受到栾云平大动脉起伏的跳动。


 



 

只在下一秒,栾云平就把他转了个身,重重的吻了上去,沉甸甸的带着熟悉的重量,许久的思念,异常的凶猛。


 



 

孟鹤堂几乎来不及反应,诚实的迎合,闭上了双眼,双手自👖缝攀上了栾云平厚实的肩背。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栾云平和孟鹤堂此刻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吻。


 



 

“孟哥,”周九良站在敞开的门口突然喊了一声,“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一声不大,却划破了夜里的寂静。孟鹤堂猛然回神,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他使劲推开了栾云平,为自己的不坚定,又轻易的被栾云平带跑了情绪而感到羞愧。


 



 

栾云平眼睛通红,惊讶的看着周九良,“你,你们?”


 



 

“我只是来取猫爬架的。”孟鹤堂强迫自己冷静,拎着猫爬架就往外走。


 



 

“孟孟,别走。”栾云平现在不管周九良,眼里只有孟鹤堂。他伸手去拉孟鹤堂,冰凉的大手握住了37度的小手,“别走好么?别走。”


 



 

他越握越紧,生怕下一秒就失去了永远。此刻他什么都不敢问,就重复一句话,“孟孟,能不能今晚别走,陪我说说话。”


 



 

孟鹤堂清楚的知道,如果今晚他留下来了,绝不止步于说话,然后一切就又恢复了常态。那他之前所努力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他使劲抽出了手,颤颤巍巍说了句晚安,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楼下,坐在车里,半天都没缓过来,仿佛脱了所有的力气。等能点着车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周九良,“你怎么上来了?”


 



 

周九良说,“哦有点儿晚了,看你一直没下来,怕你出事儿。没事儿吧。”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孟鹤堂没有回答。倒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顶层,一时间觉得灯光在眼里虚浮,幻化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时又感觉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被堵回去了。


 



 

他刚才似乎听到栾云平的声含哽咽,但也可能是错觉。


 



 

周九良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两只手紧握着发白的拳头,这是他第一次来孟鹤堂的家。


 



 

当他上楼看到屋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时候,忽然心里有种绞痛的感觉,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苦涩的化开浇在了心房。


 



 

他几乎可以肯定两个人在这样下去的故事走向,忍不住赌一把开口叫了停。


 



 

栾云平转身回了屋,没忍住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墙上,手背和墙皮蹭的地方绽裂出一朵波纹四溅的墙花。




周九良在最后告别说晚安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孟哥,别忘记了,后天和饼哥四哥他们去哈尔滨。听说孟哥的老家在那边,我还没去过呢。晚安”





孟鹤堂只嗯了一声。


 

 

嗯,好像通常说了晚安之后,其实都是期待有一下句的回应。





就像说你好,再见一样。你好,我希望再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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